給下一輪理想教育者的備忘錄-前言(2022.05.24)

一年半前,曾應全人校友邀請,在溼地咖啡店-林森北路巷內演講。

題目:「給下一輪理想教育者的備忘錄」

是主辦人之一曹維萌給我的。我選擇用推理命題的語言,表達我的想法,這樣可以在短時間內,談很多重要的概念。明知聽眾不易當場聽懂我所論的內容,但有了講稿,隨後可以慢慢咀嚼。

講稿中的3.4節,談到自然大反撲,在今年5月瘟疫情勢急速拉高之際,感觸尤深。

COVID-19 是人類早先不曾料到的天敵。不論它來自實驗室,或來自大自然的演化,都是大自然的一種反撲。

19世紀工業革命之後,人類已幾乎遍佈整個地球,成為主宰一切生物的、唯一的物種。幾十億的人口,密密麻麻的涵蓋地球的每一個角落,不只佔盡所有地球資源,更日以繼夜持續開發、擷取一切可用的物質,嚴重破壞生態環境。

人類再也沒有天敵。本身已變成巨無霸的物種,過去的獅子老虎熊豹⋯比人巨大,但都臣服在人類的腳下。

我們曾不斷自問,人類還有天敵嗎?

看得見的巨大的天敵,果然是絕跡了。但出乎意料的,人類真正的天敵,反而從微小到看不見的世界冒了出來。

1980年代啓動的全球化,降低所有生活資源與人力的成本,促進全球經濟飛躍發展。但也為世界性的病毒,搭好了它肆虐人間的全球性舞台。

已往的瘟疫都是一時一地,在一個地區流行一陣子,就消聲匿跡。但現今的新冠病毒,有超級優越的廣闊的舞台,使它勢如破竹,不斷擴散,又不斷突變,出現新的變異株,一款接一款,款款接力,滋生蔓延,與人類的足跡一樣,也遍佈全球。

這現象是當時極力推動全球化的人們,始料未及的結果。

世界是辯證的,更是複雜的系統。人類應該學會謙卑。新冠肺炎病毒,帶來的大災難,原本是人類的共業。

疫情的發展,目前還看不到路的盡頭⋯人類的共業,必須人們全力合作來面對。

(在台灣有一批人,每天藉由媒體與網路,製造謊言,上演荒謬的權力醜劇。他們忘了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把處理這棘手的共業,推給那些躹躬盡瘁、在第一線照顧所有人健康的守護者,每天指指點點,駡東駡西;他們看到疫情肆虐,便見獵心喜,卑劣的從中擷取政治利益。對於這批獨裁時代留下來的保守勢力,我們只好選擇忽略。)

HOPF(希望)一直是存在的,除非我們繼續矇蔽著眼睛。

⋯在思考中⋯

重貼濕地咖啡的講稿,一起思考人類社會重要的根本問題。

阿南 2022-5-24

給下一輪理想教育者的備忘錄

讀羅素(2022.05.12)

春日午后

墨綠的光影

讀完羅素

海上的聖誕節

聽雨

一盞

昏黃的桌燈

時間

靜靜流逝

淅瀝淅瀝

W.

2022–5-12

瘟疫蔓延時 (發表於facebook.)

————————-

聖誕節在海上

事隔35年

不同的心境:

⋯⋯⋯⋯

(2022.05.15)

前天寫了

幾行短句

順手貼出羅素的文章

〈聖誕節在海上〉

但只附他英文的原作。

隨後友人反映

對英文的字義 有些困惑

我索性

自己花了一點時間

把它譯成中文。

羅素的英文

有他特殊的風格

簡潔、深刻、理路清晰

而且優美。

藉由翻譯

我來回品嚐他的文字

也是一種享受。

大家不妨對照

日前貼出的英文。

讀讀我的中譯。

但記得細讀文末譯註A。

「⋯⋯⋯

⋯⋯⋯⋯

時間,他們說,會使人變得成熟。但我不以為然。時間只會使人變得害怕,而[害怕或] 恐懼使人易於妥協。又因為妥恊,所以他努力表現出:讓別人以為是成熟的樣子。

同時恐懼興起一種與人親近的需求,藉由接近他人的溫暖,讓自己遠離冰冷世界的淒涼。

當我提到恐懼,我指的不只是個人的恐懼:亦即,不只是對死亡的恐懼、對自己的衰弱、貧窮、或任何這類世俗的所謂不幸。

我在想的是「形而上的恐懼」(metaphysical fear),是某些主要邪惡潛入靈魂深處的經驗,所引起的一種恐懼,而這邪惡,恰恰是生命難以拒絕的:包含朋友的背叛、摯愛的人死亡;還有,普通人性中潛藏的殘酷。

從最後一次在大西洋海上,度過聖誕節以來,35年中,這些主要邪惡的經驗,已經改變了我對待生命的潛意識特徵。固然,堅持[不從衆]一個人佇立於世,仍然是一種道德上的功課,但已經不再像年輕時那樣,有一種探險式的愉悅。

35年後的我,需要孩子們的陪伴、需要一家人聚在火爐邊的溫暖;也需要讓自己屬於一個偉大國家的精神支持,需要這個國家仍然擁有歷史的延續。

這只是平凡人的快樂,只是多數中年人想在聖誕節擁有的快樂。這種快樂是不分哲學家,還是一般人的;正好相反,就是因為它本身的平凡,才能紓解(哲學家)幽暗的孤寂。

在海上過聖誕節,年輕時曾經是一種愉悅的探險,如今只剩辛苦,因為它象徵一個人屹立的寂寞:用自己的判斷面對世界,而不附從衆人的判斷。憂傷之情,在這種狀態下,自是不可避免,卻也不能逃離。

不過,在另一方面,我還必須作點註解。家庭的樂趣,就像所有溫柔的歡愉,會軟化意志、瓦解勇氣。傳統聖誕節屋內的溫馨,是美好的,不過海上吹來的南風,升起的朝陽,與水平線上的自由,也同樣美好。它們之美,不能被世俗的愚蠢與邪惡[譯註A] 削弱,相反的,是這種美,對於已屆中年,猶跌跌撞撞[堅持不放]的理想,給予支撐的力量。

Bertrand Russell,

1931, 12月25」

/黃武雄 2022-5-15

[譯註A]

羅素所說的愚蠢與邪惡,尤指無知的愛國主義與殘酷的發動戰爭。請細讀《羅素自傳》。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投入反戰,提倡和平主義,與暴民衝突,並因此下獄。

但1930年代,第二次世界大戰前夕,希特勒與墨索里尼崛起,他則極力反對納粹,反對極權主義與種族浄化。他主張英美參戰,對抗軸心國,以拯救無辜生命與文明。很多人以訛傳訛,把他堅決的和平主義扭曲。

羅素令人感動的另一事蹟,是1920年訪蘇歸來,便公開反對蘇俄走上極權主義。這在當時歐洲的公共知識份子中是極其難得的異數。

作為一個蜚聲國際的哲學家,與政治行動者,他特立獨行的故事,很值得關注:包括在宗教、婚姻與道德、自由教育、婦女參政、反童工、人道關懷、⋯等等議題上,盡皆走在第一線。

上文許多字句,只有了解羅素一生的事蹟,才能體會其深義。

昔日的榮光(2022.03.05)

1、
恢復
俄羅斯民族昔日的榮光

歌頌
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

恢復
大和民族的
大東亞共榮圈

歌頌
大不列顛帝國的
不落日

如果每個民族
都要恢復 要歌頌
所謂「昔日的榮光」

殺戮便永無止盡

因為今日的每一塊土地
過去都曾經
被某個「偉大民族」佔據

那麼世界只能淪為
人間煉獄。

不要忘了
德國希特勒-羅森柏格
第三帝國的殘暴

法國拿破崙
革命帝國造成的災難
蒙古成吉思汗
一路砍殺
橫掃歐亞的鐵騎

還有
羅馬帝國
希臘亞歷山大帝國
⋯⋯

這些無一不是獨裁者
或專制帝王的「昔日榮光」。

2、
所謂恢復
民族的「昔日榮光」
便是殺戮

便是
強對弱不停的殺戮

腥風血雨
家破人亡。

只有愚昧無知的人民
才會陶醉於這種榮光
支持這樣的獨裁者上台。

3、
對於一個偉大的民族
什麼才是真正的
昔日榮光?

請聽聽
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
聽聽巴哈

聽聽
卡薩爾斯的
白鳥之歌

蕭邦的波蘭舞曲
彼得西格的百花今何在

請凝看
梵谷月光下的星空
達文西的莫娜麗莎

夏卡爾窗外的巴黎
畢卡索的格尼卡

再讀讀
杜思妥耶夫斯基的
卡拉瑪佐夫

托爾斯泰的
戰爭與和平
雷馬克的西缐無戰事
海明威的再見武裝

這些才是偉大的
昔日榮光

4、
不妨也朗誦
曹操的
月明星稀 烏鵲南飛
繞樹三匝 無枝可依

吟吟李白杜甫
還有
韓愈的
雲橫秦嶺家何在
雪擁藍關馬不前

李商隱的
莊生曉夢迷蝴蝶
望帝春心託杜鵑

這些才是偉大的
昔日榮光

同時莫忘了
潛入
羅巴契夫斯基的世界
在那裡 過線外一點
會有無窮多條平行線

莫忘了
走進邁克摩爾的實驗室
思索愛因斯坦與
尼爾斯柏爾的量子爭議

這些才是
偉大的昔日榮光。

5、
真正的昔日榮光
必然是不朽

因為它們從往昔走來
穿過時空走向未來

未來還是會有無數心靈
接受這些榮光的陶冶
生命從中取得滋潤

他們長大 度過
真實的一生 然後老去
一代代 傳遞

昔日的榮光必然
永遠不朽
與人類文明同在

不是野心家鼓動的
殺戮
不是遺臭萬世的
「歷史定位」。

6、
另外
有一種不朽
那是大自然
一幅美麗的畫面:

蔚藍無垠的天空下
一大片金黃
寧靜 和平的麥田

2022.03.05發表於facebook.

烏克蘭國旗意象

小數點世界(2022.02.02)

這世間99人大白天閉著眼睛、不持枴杖走路,剩下的那1個人,則是瘋狂的理想主義者。

(理想主義即idealism ,亦譯為唯心主義)

人需要理想,為了要提升視野;但理想必須時時放回現實,去檢視與修正。理想一旦變成一種主義,尤其當它變成一種政治的理想主義,後果經常是巨大的苦難。

想想民族主義與共產主義,如何變成殘酷集權的極端主義,帶來人間的浩刧。

宗教變成極端主義的危險,也一直是恐怖的夢魘。要記得:前後相隔一個世紀的Saint Bartolomeu大屠殺、1612-42新舊教綿延三十年的彼此殺戮、⋯、更早中世紀的宗教大法官更是滿手血腥。

也莫忘宗教改革家喀爾文下令處決醫學家Michel Servetus,只因後者發現血液在心臟與肺之間流動。Servetus擔心這樣的科學事實會觸怒基督教徒,改用筆名出書闡明,最終還是慘遭喀爾文下令燒死。

利益與概念,是驅使人類文明進步的兩大動力。但作為兩面刄,概念比利益更為鋒利。概念的執迷,不放回現實檢視,一旦與權力結合,動輒血流成河,千萬人頭落地。

歷史的教訓,就是人們不會從歷史中學到教訓。

99 : 1。我們要把自己放在哪邊?

抑或,你我鑽進長長的小數點世界?成為觀照生命、尊重事實、而能獨立思考的個人?

然後用力,用力叫醒擁有整數世界的人們?

/黃武雄 2022-2-2,發表於facebook.

————
[註1]
友人問:
99+1不就是100了
為什麼還有零頭
可以容納第三種人?

說的也是。

但不用懷疑我的數學:
1+98.999…9987
+0.000…0013 = 100

99則因第二項
作四捨五入得來。


數學家的詭辯。

你或許還要問
那麼第三項呢?
nignigible?

對, 可以忽略。

哈哈。

[註2]
紀錄2022舊曆年
第一個夜晚

灰雲橫嶺 涼雨如絲

「三橫三縱」的爭議 (2016.02.03)

如果台北市目前汽機車的使用者,因街道設計對行人單車變得友善,有二至三成開始改騎單車,甚至短距離改用步行,那麼交通必然大幅改善,空氣也會變得乾淨。試想一部汽車平均只載一、兩人,所佔路面卻是單車的十倍,是不是改騎單車,反而促使交通順暢?

近來北市「三橫三縱」人行單車道的爭議,愈演愈烈。我不得不趕寫這篇文章。此文已刊登於自由時報 [2016.02.04 自由廣場:「三橫三縱」是步向文明的開始/黃武雄)。

因2006春發起千里步道運動,自始便以關切自然環境與弱勢路權為宗旨。「三橫三縱」與我關聯甚深。

大約在2008年首倡時,我用的是「三直三橫」的詞彙。其後發展的波折,我再抽空為文敍述。

/黃武雄 2016/02/04

———

近日有幾個時段北市大塞車,媒體開始怪責「三橫三縱」人行單車道的施工。有人更質疑:拓寬路面方便行人與單車通行,是否必要?

這樣的批評與質疑,顯現台灣主流社會的短視。台灣的交通,幾十年來只為汽車設計,機車陪襯。單車與行人完全被邊緣化。

但台灣人到世界各進步國家旅遊或考察,發現先進國家對單車行人的路權十分重視。尤其北歐與日本。這是對弱勢路權的尊重。

同時,鼓勵市民使用單車,不止節能減碳,清浄空汚;又有益市民健康,減少各種現代病,降低健保支出。

「單車生活化」,意指市民可以安全的騎單車上下班、上下學、買菜購物;單車不只是用來休閒。這是多年來很多有識之士,共同在努力的目標,也是進步城市的交通象徵。柯P上任之前,與民間環保團體接觸,曾明白表示他認同這個目標。上任之後要開始落實,台北市民應該额手稱慶,為我們的城市環境步向文明而高興。一時的汽機車塞車,只是過渡時期的陣痛。

如果台北市目前汽機車的使用者,因街道設計對行人單車變得友善,有二至三成開始改騎單車,甚至短距離改用步行,那麼交通必然大幅改善,空氣也會變得乾淨。試想一部汽車平均只載一、兩人,所佔路面卻是單車的十倍,是不是改騎單車,反而促使交通順暢?

近年騎單車的人有快速成長的趨勢,U-bike 供不應求,就是清楚的指標。但因道路設計對單車不友善,一出事非死即殘,令人傷痛。一個進步的國家,當然要保護進步運具的使用者。

柯P競選時的政見,是設立「棋盤式」的單車道網絡。當單車道足夠密集,騎單車變成安全便捷,使用者就會大幅增加。我們要有耐心,要看長遠。三橫三縱只是開始,是邁向進步城市的開始。

我年輕時,台北市汽車稀少,機車更是罕見。那時的單車還十分笨重,我從台大騎單車到火車站不過十七分鐘。但今天開汽車,十七分鐘有時還到不了。「交通發達」到底是什麼意思?值得衆人深思。

台灣在變,我們的目光也要改變。視野要打開,看廣看遠。不要只盯著一時的塞車,就大肆批評,喊著要開倒車。只有我們自己的觀念改變,台灣才能步入文明國家之列。

 

延伸閱讀:

1.三橫三縱是元兇也是解藥/徐銘謙(蘋果日報,2016.02.04)

2.三橫三縱決定柯P是為偉大的市長或魯蛇市長?/吳益政 (蘋果日報,2016.02.04)

3.我見我思-紓解塞車的紅蘿蔔/謝錦芳 (中國時報,2016.02.05)

4.造成大塞車的人不是柯文哲 而是你/愛國青年 (三立新聞網/觀點,2016.02.03)

5.好久不見的台北市大塞車/詹順貴 (蘋果日報,2016.02.03)

6.老照片告訴你,阿姆斯特丹成為自行車天堂不是一蹴可幾的 (fastcompany/一心)

7.荷蘭的單車文化可以複製嗎?綠色交通在台灣的理想與現實/洪靖(想想論壇,2014.11.03)

 

 

 

 

 

 

教育手札 (2015.08.07)

雖然反課綱的抗爭,已暫時落幕,但全民檢視教科書的運動,仍然可以持續,它在文化層面的影響會更深遠。

      昨晚知道孩子們已經安全撤離教育部,終於鬆了一口氣。我們要擁抱孩子們,為他們喝采,歡迎他們平安回家,同時在心底永遠懷念冠華。

      關於成立「全民檢視教科書平台」,我的呼籲,早先是對孩子們的,譲他們有個不同的選擇,不必艱苦的死守在抗爭現場,尤其不要再發生任何悲劇。那時是希望平台由他們來主導。

      這項呼籲也對社會,看看有沒有大人願意幫忙孩子們做。尤其一些社會科學的學者、教師與文化工作者。

      現在孩子們已安全撤離,他們會不會考慮,我不知道,由他們來主導,最有正當性,也最能引起共鳴。

      不過本質上,平台是分眾的,誰都可以成立一個分站。我正在詢問某社大,能否成立一個平台的「某社大站」。

      雖然反課綱的抗爭,已暫時落幕,但全民檢視教科書的運動,仍然可以持續,它在文化層面的影響會更深遠。

       兩月前在「曽柏瑜與講道理的時代」一文中,我寫過:「講道理的時代終於來臨」。全民檢視教科書,會提供講道理的材料,深化講道理的內涵。

       吳部長8/2在座談會上,不是一直要逃避課綱人選的爭議,要求只談微調課綱的內容嗎?

       人選的爭議,是程序性的道理,不能不講,但直入課綱內容更好。內容是實質性的道理,大家一起來講歷史的、社會的、事實的與思想的道理,誰是誰非,誰真誰假,誰在編造謊言,誰在還原事實,譲全民一起講道理,一起來檢視。

      檢視的過程,不只讓在學的眾多孩子們分辨事實,學會講道理,也讓眾多大人們(包括孩子們的父母)有機會看事實講道理,掏出自己腦袋裡被裝進去的一大堆東西,拿出來細看一番,比對事實。

      台灣史的主體性,涉及一個地方人民的文化認同。多元文化的精神,則譲台灣人走向世界。我們所講的道理在這兩者之間游移,這個社會的文化就會逐漸成熟。

 

來源:黃武雄教授 facebook

 

換一場嘉年華會 (2015.08.06)

“此時此刻,孩子們不妨考慮改變形式:先譲眼前的艱苦抗爭落幕,把運動訴求轉向民間,與大人們一起成立「全民檢視新教科書平台」,透過分析新教科書的內容,讓全國學生一起來檢視對錯,破除謊言,反洗腦。"

“發動「學兄姐給我書」的行動,請擁有舊教科書的學兄姐們,捐書或借書給下一屆的學弟妹,譲學弟妹比對新舊教科書的矛盾,從而思索其間涵意。這將蔚為一場有趣的又深刻的啓蒙運動。"

   颱風要來,反課綱運動的孩子們還在第一線抗爭,令人擔心。

   這場運動孩子們已經付出夠多。要糾正敎育部的違法,對抗顢頇的政府,不是孩子們承擔得起的。

   事實上,執政者要把政治介入教育,早在2012年就已開始啓動。這是一個由上而下的政治企圖(見旺報2012/07/13;亦見吳介民:「教科書背後」)。讓小蝦米來對抗大鯊魚,社會不會對孩子們有過度期待的。

   孩子們不肯接受洗腦教育的聲音,已經喚醒社會。這樣的成就已經够好了。

   現階段無法讓手握大權的大人們承認錯誤回心轉意,這絶不是孩子們的責任。

   此時此刻,孩子們不妨考慮改變形式:先譲眼前的艱苦抗爭落幕,把運動訴求轉向民間,與大人們一起成立「全民檢視新教科書平台」,透過分析新教科書的內容,讓全國學生一起來檢視對錯,破除謊言,反洗腦。

   這樣的做法,更能啓發數十萬中學生發展獨立思考的能力,達成實質的反洗腦教育的效果。

   這個全民檢視新教科書的平台,以目前大家熱切關注課綱的情勢來看,很容易就可以成立,並架設起來,而與新敎科書同步上路。當然平台不只是一個,而且或有形或無形,或現實或虛擬。

   平台的成員包括學生、教師與學者。許多歷史、社會、教育的學者與教師都會樂意參與,只要反課綱運動的孩子們登髙一呼,大家都會群起響應。

   這樣的文鬥,對全民反洗腦的效果會更好。這才是教育部長在8/3座談會上夸夸其談的「多元討論」。

    然後發動「學兄姐給我書」的行動,請擁有舊教科書的學兄姐們,捐書或借書給下一屆的學弟妹,譲學弟妹比對新舊教科書的矛盾,從而思索其間涵意。這將蔚為一場有趣的又深刻的啓蒙運動。

   反課綱運動經過月來孩子們的犠牲與傷痛,已經打開了新局面。第一線的孩子們,不妨考慮:從悲壯走出來,轉向種種創意的、喜劇的、互動的,又有實質「反洗腦」效果的草根運動。

    走過幽暗的、艱苦的、孤寂的夜路,換個幽默的心情,在草原辦場嘉年華會,可以洗滌傷痛,開啓新的契機。

—謹致冠華、他摯愛的爸媽及他的伙伴們。

 

來源:黃武雄教授 facebook

本文同步刊登於自由評論網民報

多元文化與新舊課綱 (2015.08.01)

新舊歷史課綱內容的爭議,真是所謂「台獨史觀」與「中國史觀」之間的差異嗎?
去年二○一四元月,爭議初起,我仍在病中。為了弄清楚癥結,用心對照兩種課綱。那時我看到的,並不是所謂統獨之爭,而是兩種世界觀的不同。…..

一、

新舊歷史課綱內容的爭議,真是所謂「台獨史觀」與「中國史觀」之間的差異嗎?

去年二○一四元月,爭議初起,我仍在病中。為了弄清楚癥結,用心對照兩種課綱。那時我看到的,並不是所謂統獨之爭,而是兩種世界觀的不同。說新課綱是「微調」,其實是「大調」,因為世界觀完全不一樣了。舊課綱所重視的「多元文化」與「公民社會」內容,在新課綱中被拿掉。例如,第四主題「當代台灣」,舊課綱的第四章「台灣文化的多元發展及其與世界文化的交流」,與「教育發展」全部刪除。其他地方再也看不到有多元文化或公民社會的歷史題材。

然後,新課綱只強調「經濟發展」。在同一主題第二章中,原來舊課綱中,「經濟發展與挑戰」的「挑戰」兩字,也被拿掉。原來「討論經濟發展所帶來的社會與環保問題」,當然也刪除了。在新課綱中,只留下「經濟起飛」作為重點,並不斷凸顯當時政府帶動經濟起飛的功勞。

二、

當代人類最主要的兩個課題,一為處理個體與集體之間的矛盾;另一為平衡文明與自然之間的矛盾。引入「多元文化」與「公民社會」的觀念,用來處理第一個矛盾,是進步的,是人類到二十世紀中葉,歷經專制統治、各種壓迫與戰亂的痛苦,才找到的一條掙脫集體主義的出路。這是現代文明國家的教育,最核心的精神。新課綱完全無視它的重要性,大筆一揮,全部刪除。令人匪夷所思。

另一方面,只向經濟發展傾斜,無視於它對環境與社會的衝擊,也是難以理解的偏頗。新課綱的立足點,就是這種反動落伍的世界觀。倒是我很佩服當時擬訂舊課綱的歷史學者們,能夠把現代文明社會主張「多元文化與環保」的世界觀融入課綱中。新舊課綱之爭,就是落伍與進步的兩種世界觀之爭。這才是關鍵的差異。

三、

在舊課綱中,看不到所謂的「台獨史觀」。泛政治人喜歡製造名詞,亂扣帽子,真令人啼笑皆非。

舊課綱有台灣的主體性,這點無庸置疑。任何人談自己的歷史,一定是從自己的身邊談起,這就是主體性。一個人寫家族史,也有其家族的主體性。一個小孩要認識世界,當然先認識母親、親人、鄰里、縣市、國家,再逐步擴及世界。教育不能違反這個最自然的,由近及遠,由內而外的認知程序。在台灣實施歷史教育,當然要從世世代代生活在這塊土地上的人們出發,談他們的生活、社會、苦難與歡樂,追尋他們的共同記憶,這就是主體性。這樣的主體性,其實是多元文化的一環,也是公民社會的出發點。舊課綱強調台灣與世界的歷史互動,這是為下一代打開視野與胸懷做好準備。台灣主體性則是它的基礎。

人充份認識自己的家園,進入世界才遊刃有餘。主體性不是地域性,正好相反,主體性與世界性是雙生子。詩人馬拉嘉講:

欲邀遊天地

還戀我故土

正是這樣的寫照。而進入世界,則是尊重多元文化,欣賞異民族的起點。

相對的,新課綱處處強調中國角色與漢族中心主義,並割裂台灣與世界的互動。例如在第一主題「早期台灣」第二章,把「說明……漢人、日本人與原住民的接觸,進而敘述荷西及鄭芝龍時期台灣與世界體系的互動」整段刪除。講台灣史,可以不好好談原住民與來台漢人早期的接觸嗎?在新課綱中,「漢族中心主義」不僅貶低台灣對外的互動,也漠視原住民的存在與貢獻。輕蔑多元文化,一直貫穿於新課綱的思維。

四、

如果要套上史觀兩字,舊課綱的史觀,比較接近「多元史觀」。這是目前世界各文明國家,在歷史教育中所採用的世界觀。至於新課綱,該用什麼字眼來界定它的史觀?我不知道。只知道它是漢族中心主義的、一元的、落伍的、沙文的、不符合世界潮流的史觀。把「多元史觀」中,有關台灣的主體性,硬拗成「台獨史觀」,然後與「中國史觀」對立起來,模糊焦點,再度撕裂台灣社會,這是極為不智的做法。

——–

後記:

為了堅持信念,為了不接受反動落伍的洗腦教育,反課綱運動的孩子們猶在烈日與暗夜中奮戰。他們看得比大人清楚,他們熱情真誠,台灣所有人都應該為他們驕傲,為他們的獨立判斷、為他們的堅持信念而驕傲。但他們已歷經難以名狀的磨難與傷痛。手銬、束帶、羞辱與死別,這些煎熬對於大人都難以承受,我們何忍還讓他們在街頭受苦?

教育為的是未來,他們代表未來,未來的世界屬於他們。他們知道,他們的未來是多元的世界。他們有權利選擇沒有遮掩、沒有謊言的多元史觀。手握大權的大人們,放手吧,他們不是別人的政治工具,就是因為他們不想當政治工具,才挺身出來抗議。是你們想把他們當政治工具,才有今日的抗議與永遠的傷痛。記得冠華最後的吶喊嗎?記得嗎?……。

孩子們是對的,請聽聽他們的規勸。撤回新課綱,讓他們早點平安回家。

 

本文刊登於「自由共和國」(2015.08.03)

參考資料:歷史課綱到底改了什麼?─ 新舊版本比較 (2014)

曾柏瑜與講道理的時代 (2015.06.22)

我記得二十年前1994/4/10一次教育改造的大遊行中,我們的T恤背後寫著一句標語「為下一代而走」。今年2015,眼前的年輕人就是當時的下一代。現在他們已經長大,正在告訴我們什麽才是對的道理、什麼才是好的社會,並且勇敢的走到我們的前面。

柏瑜便在這行列的第一線。

 一、                                                                   全文下載

知道柏瑜要代表綠黨,出來競選新北市的立委,心中但覺不忍。

她啊,才二十三歲!就決心要步入複雜艱苦的政治生涯。

去年太陽花學運中,我注意過一個女孩,站在麥克風前,肩披微紅的長髮,穿著一襲草綠色的夾克,眼神堅定、口才清晰。她也出現在電視的時論節目中,面對眾人,有條有理的論述什麽才是對的政治觀點。

半個多月前,她來到我僻居山中的農舍。那是一個下過春雨的午后,陪同前來的,有綠黨的老友根政與東漢。在陽台坐定,我看到的不是去年學運時面對龐大的國家機器,來回折衝的女將,而是一位清純的少女,稚氣未脫,僅僅山谷繚繞的美麗雲霧,已足夠叫她興奮久久。

她已決意出來參選,純然為著理想。我自願為她寫這篇推薦文,支持她,但也帶著慚愧。慚愧我們這一代人沒有替下一代打造一個像樣的環境,她們就已匆匆長大。慚愧我們這一代人留下一個是非不明的社會,卻要她們以血肉之軀去對抗國家機器,來喚醒我們的良知。現在她們更選擇政治作為志業,為了相對美好的明天。

我記得二十年前1994/4/10一次教育改造的大遊行中,我們的T恤背後寫著一句標語「為下一代而走」。今年2015,眼前的年輕人就是當時的下一代。現在他們已經長大,正在告訴我們什麽才是對的道理、什麼才是好的社會,並且勇敢的走到我們的前面。

柏瑜便在這行列的第一線。

 

二、

當然,慚愧不會是我支持柏瑜的關鍵。關鍵是年輕世代已經帶領台灣社會開始講道理。柏瑜與她的同伴是他們之中的佼佼者。一個社會開始講道理,這個社會就有了希望。

我並不是說,此前沒有人講道理。正好相反,歷史的任一時刻,都有一批人大聲或小聲的在講道理,只是通常他們是絕對少數。社會多數人聽不到他們的道理。但太陽花學運一夕之間點燃了台灣社會的理智。忽然有接近一半,甚至多於一半的人,用心在聼,在想,甚至自己也講起道理來。這是重要的成就,也是希望。

講立場容易,講道理難。很多人整天在公開或私下的場合,侃侃而談,講的都是立場,不是道理。講立場只要人云亦云就可以談個不休。但講道理,則需要來回辯證,從不同的立場,相互駁斥,尋找事實,客觀分析。

只有大家開始看事實,講道理,民主才有了內容,也才有機會深化。

1987年台灣解除戒嚴[1],台灣社會並沒有因此開始講道理,大家在迷霧中摸索的只是抽象的民主。主流媒體仍然壟斷輿論的平台、壟斷資訊、掩蓋甚至歪曲事實。記得嗎?1988那年五二O農民運動[2],無數人民被鎮暴警察打得遍體鱗傷,主流媒體卻誣指農民預謀暴力,載整車石頭上台北來丟警察,還準備火把、汽油彈。中研院與清大教授費心用科學方法求證,發覺這些指控皆子虛烏有。但求證的結論無法在主流媒體出現。那時還沒有網路可以突破主流媒體的謊言。人們只依賴主流媒體的報導在論斷是非。這樣的事件層出不窮,這樣的現象天天都在發生,五二O農民運動只是一個例子。統治者控制媒體,媒體捏造事實,控制輿論。

一個社會能講道理的基礎是根據事實,可是事實被扭曲、被掩蓋、被謊言取代,人們如何能做出正確的評斷?「雪亮的眼睛」終究是少數。即使到1990年代末期,甚至2010,戒嚴已經解除多年,統治者猶能依靠媒體、依靠謊言控制人們的大腦與喜惡,而贏得多數的選票。

記得嗎?更早的二二八事件、白色恐怖、自由中國事件、柏楊事件、中壢事件、美麗島事件…,每一事件發生,報紙與電視鋪天蓋地的輿論,盡是獨裁者的一言堂。即使在解嚴之後,勞工、農民、學生、婦女、環保人士…提出種種社會改革的民主訴求,一次次走上街頭…。這些風起雲湧的社會運動,仍被指控為暴力,或以其他荒謬的名目構陷或嘲弄,藉此轉移焦點,避開訴求本身的討論。「講道理」這樣理所當然的事,在那樣的時代,沒有一點機會萌芽。民主只有空的殼子,徒具形式。

 

三、

時序推移,距離解嚴二、三十年過去。去年2014發生太陽花學運。3月18日學生們和平佔領立法院,目的在喚醒國人關注黑箱服貿的危機,並抗議統治者指令立委違法二讀服貿闖關。本身不守法的統治者仍然以「沒有法治就沒有民主」譴責學生不守法。僵持六天之後,學生進佔行政院,統治者見獵心喜,下令血腥鎮壓,並試圖炮製過去那套方法,指控學生暴力,模糊學生嚴正的訴求。

 「什麼是暴力?!」曾柏瑜悲切而肅穆的質問。作為太陽花學運的媒體發言人,她出現在主流媒體的政論節目上。

躺在地上手無寸鐵抗拒驅離的學生是暴力;用警棍盾牌把學生打得頭破血流的鎮暴警察不是暴力?!打破幾塊門窗進入行政院靜坐的學生是暴力;但先驅趕媒體記者、後關起門來,對學生動用私刑的霹靂小組不是暴力?!

翌日行政院長高分貝譴責學生暴力,而對於鎮暴警察的血腥鎮壓,則公開宣稱:「不這樣做,愧對國人」。

注意這已經是解嚴二十七年後、經歷「民主先生」所誇耀的寧靜革命與兩次政黨輪替的2014年。

當千萬隻眼睛屏息靜氣澈夜不眠盯著血與哭喊的電視畫面,當曾柏瑜隔天帶著疲憊、痛苦與哀戚的神情要求重新定義暴力,一個講道理的時代正悄悄來臨。

 

四、

經過2009年以來,學生與一些NGO團體一連串衝撞保守勢力反民主的行動:從反媒體壟斷、野草莓、大埔事件、洪仲丘事件…到太陽花學運反黑箱服貿,年輕世代的抗議行動,配合他們透過網路講道理的聲音,突顯出統治者的顢頇,也喚醒了大眾。那些聲音指出台灣正快速在沉淪的民主,主張公開討論兩岸關係、財團暴利與社會正義,同時提出由下而上的人民監督與直接民主。這些論述經由一次次發生的事件,引起社會廣大的迴響。

到2014年3/23統治者濫用國家機器血腥鎮壓之後一個禮拜,五十萬人民身穿黑衣,手持太陽花靜黙的走上台北街頭,其中絕大多數是年輕世代。這是台灣有史以來最大的公民運動。謊言失效了,這次多數人民眼睛已經擦得雪亮。主流媒體迫於商業利益的需要,不再像過去一味體察上意,而必須開放民主討論的平台。同時網路是重要的介面。多年來年輕世代在網路上討論問題、分析事理、尋求證據、發現事實。

無遠弗屆、相互辯證的結果,年輕世代學會講道理。更因為講道理而容許不了謊言,他們付諸行動,帶領社會講道理。

終於多數人民不再相信統治者的一言堂,不再相信謊言。講道理的時代來臨了。

曾柏瑜是少數因研究服貿而看到服貿後果嚴重的人。早在太陽花學運之前,她便與伙伴們認真分析服貿,並深入討論民主與憲政的種種議題。學運二十三天,立法院現場不只成為民主抗爭的核心,它的四周更變成一所露天的民主學校。各方湧入的學生、教師與不同年齡層的人們在那裡熱絡的學習與討論、相互辯證。這些講道理的熱忱,散發開來,經由耳語、電視與網路,走進家家戶戶的客廳,滲入大街小巷的飯館與咖啡店。

服貿的利弊是什麼?服貿一旦實施,台灣經濟就會更好?以後會不會變成「老板是中國人,員工是台灣人?」服貿怎麼變成黑箱?為什麼擬訂過程不譲各行業的人知道?政府本身可以不守法?「當獨裁成為事實,革命便是義務」不會太激進嗎?

暴力是什麽?國家暴力就不是暴力?一個國家的法律,公民可以不服從嗎?「公民不服從」是什麽意思?什麼是世代正義?經濟與民主,什麼該優先?什麼是自經區?可以只有代議民主而不要直接民主嗎?無數的公共議題在每一個角落被談論、被分析。

一個社會一旦開始講道理,日子就回不去了。這股巨大的講道理的力量,在去年年底九合一大選時匯成江河,展現了人民的理智與判斷,保守勢力潰敗。終於台灣的社會開始有了希望。這是年輕世代用他們的熱情、理智與血肉之軀作出的重要貢獻。

 

五、

318太陽花學運之前,我對服貿與自經區一無所知,是318之後我才懂得這些即將改變台灣命運的政策,到底是什麼一回事。這次是講道理的年輕世代教育了我。

打過太陽花那場苦戰,曾柏瑜與她的同伴,又要一肩挑起另一場苦戰:代表綠黨參選新北市第11選區的立委。我不會勸柏瑜參選,因為我沒有道理叫年輕人再度犧牲自己安定平靜的生活,走上政治第一線。

但日前她來訪時,已下定決心參選。既已決意,我當然支持,因為尊重年輕人的志氣,更因為她們年輕世代的政治熱情,會帶來希望,讓台灣社會從講道理開始,把民主深化。

柏瑜在這選區競選的對手是羅明才,羅福助的兒子。這一選區是羅家的鐵票區,無疑的這將是一場艱苦的選戰。

「有沒有勝算?」我無法預判選情。但這是講道理的時代了,誰的志向與才智高,誰講的道理對,誰就有當選的機會,只要講道理的聲音能夠傳播出去。僅僅一年多前,誰料得到台灣的政治版圖會變成今日這樣生氣蓬勃?

只要是一對一,在野進步的力量不要分裂,她的機會是有的。只要有一些原來太相信舊勢力那套說辭的人,在這段時候,願意好好講道理,她的機會是有的。只要有更多年輕人出來投票,她的機會是有的。只要愛護自然的人,也關心政治,她的機會是有的。

環境與生態維護,指向土地的永續經營,我們怎麼使用這塊土地,這塊土地就會變成什麼樣子。政治決定我們怎麼使用土地,所以環保與政治密不可分。如果柏瑜代表綠黨當選立委,意謂環保將會受到國家更多的重視。

多少年來,許多愛護自然、支持永續經營的人們,為了維護生態與環境,不分藍綠作了很多努力,但成就極其有限,因為主政者從來就側重開發。民進黨(DPP)是妥協黨,國民黨則是百分之百的開發黨。台灣從城鄉到山野,開發之快,令人喟嘆。讓綠黨在立法院有幾個席次,扮演關鍵少數影響政策,對生態環保無疑的,是有積極的作用。

 

六、

朋友們一聽到柏瑜要參選立委,第一時間的問題是:「會不會太年輕?」

一般人普遍會有這種反應,尤其台灣社會一向是否定年輕人的。雖然外表上大家都怕老,喜愛打扮得年輕,但本質上這是個愛說教的老大社會。年輕的特質:好奇、冒險、創新與理想不被真正重視。好多年來,「現在的年輕人只會⋯」這類輕蔑加喟嘆的語句,經常掛在中老年人的口中。「草莓族」一度是年輕人的印記。直到這一兩年,年輕人仗著熱情與勇氣,闖出一片天,這類眨抑的話才稍見收斂。

對於年輕人不宜參選立委,一個比較持平的理由是:「年紀大一些,社會經驗多,待人處世比較週延。」但老實說,年紀大有利也有弊。利是週延甚至圓融,弊是傾向保守、顧慮多、利害糾葛深。如果不回到個人本身的條件,很難一概而論。

  我認為真誠、理智、視野開闊,重視公益、又兼社會熱情,才是關鍵條件。

幾所重要大學人文社會的系所,近年培養出一批會思考又有淑世情懷的人才。曾柏瑜是其中之一。尤其社會學對資本主義社會的研究直指核心,柏瑜來自社會學的科班,她的知識訓練更厚實了她看問題的基礎。

她的真誠、理智、視野、熱情都不成問題,遠遠好過檯面上許多中老年的政治人物。雖然與她,只有一面之縁,但學運期間我密切注意過她的言論及表現,在323學生處境最困厄的時刻,她心繫同伴安危,態度真摯,令人感動。面對保守勢力的圍勦,更沈著冷靜,說理清楚又切中要點。我在附註中列出幾個節目的連結,讀者不妨自行判斷[3]

。。。。

事實上,相對於上一個世代的年輕人,這個世代的年輕人是比較真誠的。英文說:"Don’t trust over twenty five." 意思是:二十五歲以上的人不能太相信。

但同樣是二十五歲以前,上一個世代與這一世代,人的心理品質還是不一樣。時常有人問我:「這個世代的台大學生,與之前的台大學生有什麼不同?」他們的眼神告訴我,他們想由我口中確認現在的學生太不用功,軟弱又缺乏毅力。但我看到的是另一個更深層的面向:真誠。

過去學生上台講專業的功課,講得好,台下學生通常沒有表情,有人心中還不服氣;講得差,台下偶而會有暗笑的聲音。但這一代學生不一樣,同學講得好,大家會高興的鼓掌,講得差,大家會相互支援,相互打氣。

這現象不難解釋。在資源匱乏的時代,人比較勤奮,但競爭相對激烈,人比人,明爭暗鬥是普遍現象。今天社會逐漸富裕,人變得比較寬容,而且會相互欣賞,相互合作。也因為這樣,人的品質提升,人際關係變得真誠。

回頭看看上一代的政治人物,有幾人能真誠的相互欣賞?像曾柏瑜這樣的年輕一代若參與政治,帶進來的是真誠,是講道理,台灣政治的格調也會提升。

就這個意義來說,年輕正好是加分。事實上不只在國內,近年世界各國年輕人問政有普遍化的趨勢。理由很簡單,由於網路普及,年輕人心智早熟,理想色彩鮮明,又少有利益糾葛。尤其今年五月,才20歲的英國女大學生Mhairi Black 擊敗工黨重量級人物,當選國會議員,最為人津津樂道。

 

七丶

 「說年輕人有理想,但有理想的人有必要急著要競逐權力,追求名利?太陽花世代參選,會不會污染學運的淸純與理想?」這是朋友們質疑的第二個問題。

  沒錯,下焉者藉政治追逐權力,中焉者獨善其身與政治保持距離,只有上焉者才把政治當作一種志業。

今天我們仍習慣把參與政治,尤其參選公職當作追逐權力與名利。這種看法是舊時代的遺緒。在獨裁統治之下,重要公職如中央官員民代或縣市長,是由上面分派或輔選的,主要任務是執行獨裁者的意志、不能有所作為,好處則是分享社會地位與特權。戒嚴中期之後,雖開放極少數的增額中央民代,亦只聊備一格,無濟於政事。在那樣的時代,人民自然把爭取重要公職,當作是追逐權力與名利。

但在民主社會,公職可以影響國家決策,為人民謀福利,所以透過參選,政治可以是一種志業。台灣社會的民主才剛起步,優秀人才參政的效果還未顯現,多數人對於參選難免負面。但民主要深化,一定要靠一大批有理想有視野又有思考力的人才進入政界,以政治為志業,民主政治才會逐步健全。

太陽花學運之後,年輕人體認到要改革政治,就要投身政治。看著曾柏瑜與她的同伴決心走上這條艱苦的漫漫長路,我們只有感謝她們,黙黙祝福她們,何忍以競逐權勢名之?

 

八、

新近崛起的第三勢力:時代力量、基進側翼、社會民主黨,加上原有的綠黨,試圖結盟,介入政治參選立委,給台灣人民帶來一股清新的希望。大家對第三勢力會賦予期待的原因是:這些人有理想。

但1970、1980年代許多人的理想凋落,今日第三勢力的人難道不會重蹈覆轍?」 這是朋友們擔心的第三個問題。

沒有人能替未來保證什麼。我們只能比較兩個時代的政治環境,從這裡去尋找信心。

早年的黨外人士與DPP黨員年輕時也都有崇高的理想。要注意:他們那時理想的高度,並不遜於今日第三勢力。

在獨裁的年代,理想背後還要有巨大的勇氣。刑求與牢獄之災,甚至家破人亡,是隨時要付出的代價。我們必須肯定當年的黨外與DPP對台灣民主的貢獻,是他們的理想、堅持與犧牲,突破戒嚴,造就了今日台灣的民主。只是那樣爭來的民主迄今沒有深化,他們之中有些人早年的理想失落,甚或變質,無法符合人民的期待。為什麼?

我從來不喜歡拿道德量尺去品評人,不喜歡動輒開口閉口藉「人性」兩字去數說人。因為談到道德就沒什麼好再談下去了;談到道德,大家就只搖頭感嘆,感嘆世風日下,同時暗示自己品格高尚。

其實人性不盡然只有醜陋。每一個人的心中都有聖與魔、善與惡、美與醜、正面與負面的兩種力量。這是古來東西方宗教的信念。上帝按照祂的形象造人,因此「每個人的身上都有神性」這個概念衍義成基督教的人文傳統。佛教亦承認每個人都有佛性,所以禪宗講「直指人心,立地成佛」。

好的客觀環境激發出人性中的正面力量,為社會帶來希望。「政治作為一種志業」的意涵,便是創造出這樣的政治環境。

  相應的,理想凋落甚或變質,結構性的外在環境通常是主因。個人反而不是無意識,隨波逐流,就是無奈。在歷史的某些時刻,特定位置的個人,也許可以有所作為。但他可為而不為,並非人性醜陋的道德問題,而是認知上的局限。沒有足夠廣闊的視野,沒有足夠深刻的了解,他的言行格局就會停留在一定層次。

跳開道德批評,而就事論事,探討結構性的政治環境、辯證的看待歷史的細微,才能看到問題關鍵。

回顧二、三十年來民主運動的起落,直視其內因,多少是第三勢力未來之路的借鏡。

 

九丶

2015年的台灣社會已開始講道理,不同立場的聲音都可以攤開來相互對話,相互辯證。這提供了一個好的政治環境,使得深化民主的理想,有條件可以日益茁壯。固然社會本身是一個複雜系統,不同利益的糾葛、不同價值的交錯、不同認知的溝通,隨時都會使民主變調,使理想腐蝕。但講道理的政治環境至少是一個好的起點。這是今日第三勢力堅持理想的有利條件。

早期的DPP,即使到解嚴之後,每天都還在抗爭在救火,未有講道理的民主平台,雖自稱「民主進步黨」,但民主只是抽象,進步徒托空言。到了2000年僥倖取得政權,仍不幸是少數執政。

2000年首次政黨輪替,DPP取得政權,可是總統得票與立委席次皆未過半,絶對多數仍掌握在保守勢力的手中。這樣的少數執政無法貫徹民主改革,只好沿用舊勢力的陋習,透過底下利益交換才能推動一點政策。原來進步的政策,不是妥協就是胎死腹中。

可是為什麼造成少數執政?其背景是解嚴之後,DPP未曾深耕民主訴求,就急於執政。

1990年初,DPP的黨領導人公開宣稱:成立政黨的目的在於取得政權。可是DPP的民主理想是什麼?要改革什麼?要把台灣帶往何處?黨內沒有深入討論達成共識,人民也一無所知。當時很多人質問:「民進黨與國民黨有什麼差別?」

黨領導人說:「只有品質問題,沒有本質問題」。加上媒體仍然控制在舊勢力的手中,沒有公開講道理、討論民主改革的平台,民主的面目是模糊的[4]。對多數人民來說,民丶國兩黨只在爭奪權力,唯一的差異是統獨立場似乎不同。國民黨明白主張「統」,DPP好像傾向「獨」,但什麼是「獨」?怎麼「獨」?在1990年代,多數人民的國家認同還未經深思,慣性的偏向大中國意識,DPP無法公開表明「獨」的政治立場。

由於民主改革的訴求不清不楚,解嚴十多年,DPP並未取得多數人民支持。只因國民黨內部分裂,鷸蚌相爭,2000年DPP僥倖取得政權,但落得少數執政而寸步難行是必然的結果。這是DPP執政時期客觀環境的限制。

 

十丶

當人民再度將希望放在第三勢力與DPP的整合,更必須把時間拉長,檢視這幾十年來DPP從在野到執政所走過的路,也循此進一步探究理想凋落的背景。

事實上,從1986年突破黨禁建黨以來,DPP有三件事該做而沒做:

(1) 草根經營:1990年代開始,DPP為了早日執政,把選舉當成首要之務,因此無力深入基層發掘問題、解決問題,從而得到草根支持;也未曾把具體明確的民主理想帶到基層,透過對話,提升基層的民主水平。有很長一段時間,DPP所謂「基層經營」只是仿效國民黨的老套,經營樁腳,目的在吸取選票;而非由下而上,健全民主基層細胞。一個政黨的民主訴求,重要的泉源來自草根。沒有好好經營草根,民主改革與人民需求脱節,人民對民主的認識也停滯不前,政黨的志業窄化成吸取選票,理想內容淘空,日久自然變質。

(2) 人才培育:幾十年來DPP追求民主與改革政治的訴求,吸引無數有理想的年輕人入黨,但DPP沒有一套人才培育的辦法與管道,譲優秀人才脫穎而出。年輕人加入DPP之後,能否發揮抱負與潛能全憑運氣。投靠誰,誰就成了他未來的靠山。有一天靠山倒了,他先前的努力也付諸流水,因此山頭與派系林立。年輕人的民主理想被糟蹋成護主的忠誠。另外,因參政之後,除非現任公職或黨職,生活頓失著落,無法像一般人有固定薪水或生意可以養家活口,於是天人交戰,理想與麵包的矛盾易使理想變調。

(3)民主論戰:推動民主理想最關鍵的是:透過學習、思辨與對話,對內弄清楚所追求的民主,其內容是什麼;對外進行文化論戰,尋求人民支持,最後再轉成選票,變成政策。但DPP即使到2000年執政,也沒有費心去經營出具有重大影響力的平台,在這些平台講道理、談事實,讓多數人從半個世紀的洗腦教育中醒來,同時經由對話與論戰,深化民主的內容,凝聚黨內外對民主與進步訴求的共識,當然也沒有意識到文化詮釋權的重要。相反的,保守勢力仍然控制主流媒體。民主與進步的理想,在輿論中節節敗退。舊勢力顛倒是非的保守言論,即使進入2010年仍居絶對優勢。

其他因如規範黨員政治獻金的來源,界定其流向屬公或私,也一直沒有處理,惹人物議。及至執政,遂向財團靠攏,迭有立場向右倾斜之譏。加上前述三件事該做而沒做,DPP的民主訴求虛泛無根,立場隨風搖擺,尤其遇到開發與環保之爭,經常一面倒向開發。

這些不利的政治現實,使民進黨一些擁有理想的個人,不易堅持理想,思維言行也與國民黨也漸趨一致,只是尺度深淺不一。改革者慢慢被「被改革者」同化,恰好應驗了「民進黨與國民黨的差別,不是本質問題,而是品質問題。」

當然,理想發霉也與個人的主觀條件有關。一個勤於思考、不斷反思的人,會更知道不忘初衷。介入政治一旦有了舞台與權力,人很容易自我膨脹。這是很多年來台灣政壇一個令人悲哀的現象。「看到自己」是唯一的藥方,也是每一個人永遠的課題,只是不限於以政治為志業的人。

持平而論,DPP黨內還是有許多令人敬重的人士,迄今仍堅持理想,努力不懈。我們探討的只是這二、三十年來民主進程內在的問題。

 

十一丶

今日第三勢力所擁有的條件,相對有利於理想的堅持。各政黨所標誌的民主訴求較為明確;輿論平台可以講道理的氣候也逐漸成形;而且各政黨成員所儲備的思考力與反思力,較為厚實。

2008年第二次政黨輪替,DPP士氣跌入谷底,中生代的新領導人,勇敢面對困境,試圖帶領DPP浴火重生。另一方面,國民黨重新執政,保守勢力仍驕橫如故,亂象叢生。年輕世代如夢初醒,藉由網路辯證與串連,一次次引發抗議行動,終於捲起龐大的人民力量。DPP經過七年的淬練,也重拾信心,由於新領導人的論述能力、人格特質及領導風格,與過去迥異,為黨注入新的活力。各方對2016第三次政黨輪替,期待日殷。

去年爆發318太陽花學運以來,經1129九合一大選到今天,台灣的民主運動已邁入新的紀元。第三勢力深化民主訴求,各政黨分別針對台灣主體、直接民主、公民社會、多元文化、社會民主、世代正義,以及維護自然環境等重要的進步訴求,明白表述,使民主運動的面目變得清晰,又多元生動。DPP則匯集幾十年民主運動所累積的血涙、汗水、見解與資源,想把訴求整合,把力量凝聚,並試圖以民主作為亮點,讓台灣走向國際社會。

過去台灣的政黨政治失靈,原因之一是兩大黨都是右派政黨、一為右派甚至是極右政黨,另一則為中間偏右,導致左右失衡。現今第三勢力提出中間偏左的種種訴求,多少會牽動DPP的偏右立場左移,並產生平衡的作用。

這樣的結合,不只充實DPP原先空泛的民主內容,更可以彰顯它進步的面目,使民主進步黨名符其實。

面對2016中央選舉,第三勢力與DPP必須超越本位主義,以大局為重。合則成,分則敗。2000年DPP少數執政、國民黨鷸蚌相爭的殷鑑不遠。這次若兩股在野力量整合,立委席次過半,進步的民主法案可望落實,第三次政黨輪替,便是大有可為的多數執政。這時台灣的民主才會真正步上軌道,公民社會的理想亦可逐日成形。

十二、

2015年台灣民主運動的前途出現曙光,這是前所未有的現象。柏瑜與她的年輕伙伴願意投身政治,我們感激之餘,更要珍惜她們的熱情。尤其柏瑜不只關懷民主,更關懷環境運動,代表綠黨參選。環境是目前亟需特別正視的議題。

就台灣民主運動來說,我們這一代人是冷漠無力的一代,而對待自然環境而言,我們則是人類歷史上最揮霍的一代。世代正義不只是經濟條件的不對等,更是自然環境的世代剝削。人必須與自然共生。我們這一代人過度開發,享用資源,大肆污染,留給下一代殘破的自然環境。迄今毫無悔意,甚至沾沾自喜,談到發展經濟就眉飛色舞。

地球暖化、極端氣候逐年劇烈,大自然反撲的腳步直直進逼,人類這物種會不會大滅絶?很多人心中嘀咕:「如果大滅絕是世界末日,一瞬間天崩地裂,所有人一起死亡,那沒什麼大不了,想開一點就是。」可是大滅絕並不是那樣的世界末日,而是天災地變此起彼落,資源逐步耗竭。為爭奪生存條件,戰火處處,弱肉強食,文明倒退,回到遠比野蠻時代更殘酷的日子,終至人吃人。慘絕人寰的過程將延續三、五十年。

今天我們是否已經越過不歸點(point of no return),步入大滅絕的不歸路?沒有人知道答案。唯一能挽救人類及自身文明的是理性。當我們已衣食無缺,就要回歸簡樸的生活,與自然和平相處。可是我們依然心存僥倖,愚昧無知的沈迷於經濟成長−再成長。

這是全球性的大問題,台灣只蕞爾一島,何能之有?或許有人這樣想。況且對於全球環境變遷,每一個國家立場不同,各有盤算,整合之事,談何容易?但地球只有一個,在自然大反撲之前,人類的命運是一體的。台灣不能自外於國際,不能仰賴大國去解決,不能推卸責任。試想:每天我們用心在撫育自家疼愛的小孩,為了什麼?不就希望他們有個平安美好的未來?可是我們又矇著眼睛,只顧揮霍與逃避,留給他們的未來一個悲慘無助的世界。到底我們在做什麼?

相對於民主運動逐日成熟,環境運動仍被主流社會視為邊陲。當前最被寄以重望的兩位民主領袖,對環境問題的嚴重性看來並無警覺。一位首都市長對社會與環境的關係,似乎未經深思。另一位總統候選人,則重經濟輕環保,一如當年的「民主先生」。她的經濟專業,多少模糊了她對環境的敏感度,也阻斷她去細想迫在眉睫的環境危機;這令人擔心的事實反映出:台灣社會就人與自然的關係,還停留在幼稚階段。

少子化的議題就明白透露這一切。少子化對短期經濟不利,但對環境明顯有利。只有人口大量減少,環境負荷才能減輕,這是延緩大自然反撲斧底抽薪的關鍵,也是難得的契機。可是基於經濟掛帥,不論在民主或反民主的陣營,鼓勵生育卻無異議的成為因應少子化問題的共識。

人類的理性有無可能挽救人類免於大滅絕的悲慘災難?我是悲觀的。但即使無望,悲觀主義者,仍然要匍匐前進,奮鬥到最後一刻。這是人作為人的條件[5]

台灣社會必須嚴肅面對經濟與環境的矛盾,快速跳脫出幾十年來經濟至上的慣性思維。綠黨成立近二十年,長年為環境議題努力不懈,在太陽花學運中藉由反核議題與民主運動接軌,吸引年輕世代關注與投入。柏瑜及她的年輕伙伴,代表綠黨參選立委,是一個新的起點。

此時此刻,為了環境,我們至少能做也該做這件事:協助綠黨進入立法院,立法保護自然、節制這一代人的貪婪、防止過度開發。這樣急切的聲音在今天立法院仍然十分微弱,113席立委之中,綠黨仍然掛零,經濟開發還是絕對主流。

十三、

柏瑜一行離開我家農舍時,天已放晴,山谷雲霧亦開,青翠怡人。山景雖美,但極端氣候的陰影徘徊不散。這些年來,環境危機其實是我最擔心的事[6]

送走一行人,途中根政私下同我說,柏瑜組織能力極強,思考力與行動力皆令人讚嘆。例如她年輕的團隊,白天行動、夜晚開會討論、分配工作,半夜該完成的就完成,做事明快,效率神速。

幾天前,台大一些學生來看我。我問:「柏瑜在新店這選區參選,你們會來幫忙嗎?」他們說會。沒錯,年輕世代已經成熟,她們有遠見,有能力,知道做什麼,又樂於合作。該是老一代交棒的時候了。

 

這是一條漫漫長路。祝福柏瑜與她們的政治志業。

 

 


[1] 此文依綠黨召集人李根政囑託,將推薦文放在台灣民主運動的脈絡中書寫,讓我有機會把許多思緒整合。

[2] 這是台灣解嚴後,最大的一次警民衝突。事件後據中研院許木柱,徐正光兩位教授召集組成的觀察小組報告:現場參與的民眾近一萬人。歷時十七小時,衝突不斷。尤其入夜之後,憲警失控,血光遍地,吶喊震天,哀號四起。翌日當局大肆逮捕,並藉一手壟斷之媒體指控:農民預謀暴力,在北上卡車裡預長石頭於大白菜中,而導演出一齣石頭記。經清華十一位教授,至所稱搬運石頭之二崙公墓,一指控情節現場做模擬實驗,發現指控情節不實。

[3] (1) 1. 2014/03/19 新台灣加油(約 1:10 開始曾之發言)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tcPsoPT16JE 

     (2) 2014/03/23 新聞追追追(約 7:30 開始曾之發言)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3UfTIEkamD0 

     (3) 2014/03/24 新聞面對面(約 36:21 開始曾的發言)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Q-xO9mqIIuw 

     (4) 2014/04/03 新聞面對面(約 3:20 開始曾的發言)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M-Fun4cEW3s

 

[4] 作者於1992年六至九月,在自立晚報烽火集,刊登一系列〈台灣反對運動反省系列〉的文章,分析當時急於執政的可能後果。後以〈金粉紅妝的形象〉結集於《童年與解放(左岸)一書附錄。

[5]在日本軍國主義橫行無忌,血流成河的年代,渡邊一夫與其他有良心的日本知識份子,用這樣悲嘆的字句,寫下他們關注人類命運,反抗無知暴行的決心。

[6] 2008年,我有一篇筆談的專訪:〈教育前景與環境危機。全文上萬字。前半部談教育,登在中國時報。後半部談環境危機,提出動態理性的構想。http://www.tmitrail.org.tw/whunag/?p=62

 

修改鳥籠公投法的重點不在門檻

..修改鳥籠公投法,重點不在二分之一的門檻,而在公投法第30條第二款之否決條文。若不改第二款的否決條文,門檻即使下修到三分之一,正反兩方仍將非公平競爭,投票結果也將仍會被荒唐扭曲。

目前運動訴求有點分散,且DPP所提的核四公投特別條例只限於核四,不及於服貿或其他重大爭議的議題,這是不智的。當前民氣昌旺,不趁此時修改鳥籠公投法更待何日?況且,單純要求降低二分之一的門檻其實不是重點。理由如下文。

此刻公民運動若能集中:

1、要求修改鳥籠公投法;

2、要求核四及服貿版本公投,

就可以把力量整合起來,不致像現在,運動的訴求被迫分散在反核與反服貿兩頭。(也許自經區也一併考慮。)

據聞:若修改鳥籠公投法並進行核四公投,林義雄先生亦會同意停止絕食。

不過修改鳥籠公投法,重點不在二分之一的門檻,而在其第30條第二款之否決條文。公投主文若為同意或不同意並列,就無否決的問題,亦即:此時有效投票數不達投票權人數二分之一,不代表否決,只代表「未決」。

未決狀態不論是核四或服貿,對執政黨都不利,因事情就必須延宕下去。這時二分之一的門檻是否要下降,就會被執政黨認真看待。

當然二分之一的門檻若能提早下修也很好,但那不是重點。要注意即使下修到三分之一,若不改第二款的否決條文,正反兩方仍非公平競爭。

舉例說明如下:以目前台灣投票權人共 1,800 萬計算,如果為了核四議題,原本願意出來用投票表示意見的人有一半,即 900 萬,其中同意停建核四與不同意者各為550萬:350萬。照理,同意停建核四應獲壓倒性的勝利,可是投票前,不同意停建的那方,可以呼籲它的支持者不去投票,屆時 350 萬之中,也許有 310 萬嚮應,用「不出來投票表示不同意停建」。此時,真正出來投票的 590 萬 (=550+(350-310)) 並未達到 1,800 萬的三分之一,依據第二款否決條文,停建之議被否決。這樣的公投仍會是荒唐無比。

所以說,重點在於:把第二款之「否決」條文要改成「未決」;必要時並加註:「未決狀態期間,暫以簡單多數之結果行之」。

再說,第二款否決條文在實際運作時,會違反憲法所保障「秘密投票的自由」,因為不同意的一方用「不投票」表示不同意,但選民去不去投票是外顯行為,可以被監控,所以否決條文違反秘密投票的自由。顯然當初立法不當,必須修改,否則便有違憲之虞。

當然,能達成 DPP所提的「核四公投特別條例」的簡單多數決最好,但迄今DPP無法有效回應馬江所云:「重大議題不能不設門檻」的說法;另一方面,特別條例無法普遍化,無法適用於服貿公投。

黃武雄2014/4/24

附:公民投票法第30條(通過或否決之門檻)
[第一款] 公民投票案投票結果,投票人數達全國、直轄市、縣(市)投票權人總數二分之一以上,且有效投票數超過二分之一同意者,即為通過;

[第二款] 投票人數不足前項規定數額或未有有效投票數超過二分之一同意者,均為否決。